为首的一个，十四、五岁光景，乱蓬蓬的头发犹如一大团脏毛线，穿一条满是破洞的单裤，上身缠着一条旧毯子，毯子左右剪了两个洞，胳膊从里面伸出来。
小叫花子头喝问一声：“小顾是哪个？”
水生见了这阵势，登时想起小时候在三叉港打架的情形，精神一振，深吸一口气，一个健步跨到门外，指着小叫花子头，说道：
“你是哪个？”
“小爷玻璃球。”
话音未落，玻璃球手上早多了一副弹弓，扬手“嗖”地一弹，往水生的眉心便射。
水生没有提防，慌忙躲闪，怎奈那玻璃弹子速度太快，夹着风呼啸而来，“当”的一声，击中额头，直打得他眼冒金星。
玻璃球一挥手，向身后的小叫花子们喊一声：“动手！”
说时迟那时快，小叫花子们齐刷刷地解开布袋子，从里面掏出来不知什么东西，噼里啪啦扔进店铺。一股恶臭随之扑面而来，竟然是一坨坨臭粪。
水生直惊得目瞪口呆。
趁他发愣，几个小叫花子冲到近前，臭粪向他脸上扔去，啪啪啪啪啪，臭粪在他脸上炸开了花，眼前一片漆黑，忽地一下子什么都看不见了。
玻璃球手指抵住嘴唇，打个响亮的呼哨。小叫花子们听到命令，四散奔逃，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。
左邻右舍店铺的伙计出来站在街上，远远地看热闹，指指点点，但是没人敢走近鸿盛水果行，生怕给自己惹来麻烦。
水生蹲在地上用手抠脸上的粪便。戴春旺一把将他拉回店铺，转身上了门板。春旺老婆过去拉起水生，到院子里用清水帮他把脸洗干净。
三个人干了两个多钟头才把店铺里的臭粪收拾完，装进一个筐里，在院子里找个角落放着，要等明天早晨的运粪车来了才能倒掉。
水果行里里外外臭气熏天。三个人又屏住呼吸，将那些脏了的水果收拾了两筐抬到院子里，一个一个地用水洗干净。
王鸿盛从盆汤弄回来，看见水果行一片狼藉，臭气熏天，不用问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：水果行被人扔了臭大粪。
这种事情并不稀奇，以前咸瓜街每个月都要发生那么一两回，只不过，自从大家心照不宣地给签子阿福交保护费以后，就再也没有发生过。
三个人看见老板回来，停下手中的活计，站起来。
王鸿盛一声不吭，就像没看见他们似的，径自回自己的屋子。进到厅堂，先燃起三炷香，供在关老爷像前，然后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。
烧完香，他转身坐在太师椅上，冲外面喊一声：“小顾！你进来一下。”
水生进去，垂首站在门口，等待着一场暴风骤雨。
出乎意料，王鸿盛并没有骂人，也没有打自己嘴巴，而是语气平和地说道：
“小顾，你自己想想，你这两天惹出了多少事情？我本来不想赶你走的。没想到今天竟闹到让人家往店里扔臭大粪。你的胆子也忒大了，连签子阿福也敢惹！唉！小顾啊！我想你是有水果行的本事，却没有水果行的命。咱们的缘分尽了。我这里池子太小，容不下你这条黑龙。”
“实在对不住，王老板，给你惹了这么多麻烦。我明天就走。”水生平静地回答。
“哪天都行，随你啦。”
“就明天。”水生平静地说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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